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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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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似乎是第一次棋逢對手的驕矜,希爾維婭下了一招過分的棋。◎

“請您放心,俾斯麥伯爵。”希爾維婭沒有繼續問下去,“我會保重的。”

她確實具有獲知真相的能力,但是她決定信任自己的兄長海因裏希的判斷,既然他並不願意讓自己知道,那麽她就不知道。

俾斯麥伯爵和羅瑪莉對視了一眼,俾斯麥伯爵勉強露出笑容:“那就好,我送您出去吧。”他向希爾維婭伸出手,一起走下臺階,誰也沒有再說話。

但身後的羅瑪莉卻在和瑪麗·瓦西契科夫小聲說話:“我看海因裏希要保護他妹妹遠離戰爭的努力終究要落空,希爾維婭留在這裏本來就很危險.......”

希爾維婭沒有回頭,她走向車子邊,向俾斯麥伯爵揮手告別,一切正常得好像今晚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您今晚玩得開心嗎?”費裏科思問她。

“在這種社交活動中,當您不幸是一個鋼琴家的時候,您就非得在琴凳上度過夜晚不可。這能有什麽好玩的?”希爾維婭擺了擺手。

費裏科思笑了:“您說得對。您喝酒了?”往常的希爾維婭優雅,端莊,克制,是說不出這種戲謔的話的。

“喝了一點,所以彈奏的時候手指打結,還被好心的客人私下裏提醒了。”希爾維婭笑道,“真丟臉啊。”^

“他們聽不出來的。”費裏科思輕松地道。他今晚在一個酒吧和朋友們度過了愉快的夜晚,非常希望監視希爾維婭的工作越長越好,畢竟這工作就和放假沒什麽區別。

讓費裏科思的工作變得越來越輕松的,還有希爾維婭越來越規律的生活習慣。

時間步入十月下旬的時候,好像她對柏林的好奇和探索已經結束了,大部分時間,她都留在家裏看書、練琴、和自己下國際象棋、偶爾也寫點東西,做點刺繡。有時候她去柏林和波茨坦參加貴族們的聚會,有時候她和空軍的家屬們在一起,有時候去大象酒吧找紮烏裏赫夫人聊天........

“無聊的工作任務裏總得給自己找點樂子,不是嗎?”

十月下旬的一天裏,費裏科思在酒吧裏對酒保說,他剛剛目送希爾維婭走進大象酒吧,就轉身開車來找樂子。按照他對希爾維婭的了解,她大概要三個小時才能和紮烏裏赫夫人聊完——雖然他不知道她們為什麽對那些瑣碎的往事那麽感興趣,以至於能聊那麽久,但出來喝點酒難道不是好事兒嗎?

“卡爾登布隆納還在總在十一點起床工作呢。我為什麽不能在工作時間喝一杯?”他抽完了手中的煙,招呼老板和酒保:“來,陪我打一把牌吧!”

與此同時的大象酒吧裏,酒保為希爾維婭遞上了一杯白蘭地:“您平時不在下午喝酒的,希爾維婭小姐。”

“是的。”希爾維婭笑道,“可是我的朋友明天邀請我去她新公寓的雞尾酒會,我得先適應一下酒水的味道。”

“祝您玩得開心,希爾維婭小姐。”

希爾維婭端起了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倒映出外面一片平靜的街面,她的車已經不見了。

她到現在都沒有搞明白,跟蹤她的密探到底被交待了什麽任務。什麽任務能導致一個蓋世太保花這麽長的時間在自己身上,卻又不對自己施加高度的關註呢?

她想不出答案。

希爾維婭看向紮烏裏赫夫人那邊,自從希爾維婭饒有興致地告訴紮烏裏赫夫人一些蒙混過關的技巧之後,紮烏裏赫夫人的算命生意越發興隆。但她今天並不在給人算命,而是在和人下國際象棋。

坐在紮烏裏赫夫人對面的人三十多歲,看不清容貌,但衣著考究,舉止優雅。希爾維婭覺得這個人的氣質很熟悉,正在想要不要走過去觀察得仔細一點,紮烏裏赫夫人就先發現了她:

“快來,希爾維婭!我記得您會下國際象棋的,是吧!”

“是的。”希爾維婭點了點頭,向她走過去。

紮烏裏赫夫人露出得意的笑容:“那您輸定了,鮑裏金先生,您要知道,我們這位優雅的小姐是多麽聰明啊。”

鮑裏金先生?

希爾維婭看向坐在紮烏裏赫夫人對面的人,對方也在用那雙灰藍色的眼睛註視著她,柏林秋季的陽光從他身後洩露進來,像極了那天晚上俾斯麥府上的燭火。

馬克斯·奧托·馮·施季裏茨。

希爾維婭確信自己的記憶力沒有出錯,事實上,如果一個鋼琴家能遇到指出他隱藏在琴曲裏細微感情變化的人,是很難忘記的。

他們就這樣對視著,而後各自輕輕一笑。希爾維婭嘆了口氣,道:“請您見諒,鮑裏金先生,我可不能保證能贏這盤殘局。”

“不,我很期待。您請吧,希爾維婭小姐。”施季裏茨說。

希爾維婭坐下來,簡單地審視了一下棋盤,棋盤上充斥著混亂的思路變更的痕跡,說明紮烏裏赫夫人悔了好幾手棋。

她瞄向施季裏茨,發現他走神了——似乎在想什麽非常重要的事情。施季裏茨不是故意走神的,這是他剛剛殘存的思維慣性在支配他。看來他並沒有打算認真下棋,只是在陪紮烏裏赫夫人玩一玩。

希爾維婭難得地不介意別人在和自己下棋的時候走神,因為按照現在的局勢,她想要獲得勝利,只能寄希望於對方的失誤。

她把羊毛線衫的袖子挽起來,推了一個小兵前行——面對一盤即將要輸掉的棋局,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把棋下得亂一點,攪局越成功,偷襲的概率就越大。她的目光在棋盤和施季裏茨之間交替投射著,希望對方的思維慣性持續得久一點。

棋盤的形勢逐漸膠著起來,勢均力敵的局面下,希爾維婭很快找到了一個漏洞,把自己的車推了上去:“將軍。”

施季裏茨端起了咖啡杯,他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什麽籌碼繼續這場博弈了:“您贏了,希爾維婭小姐。”

紮烏裏赫夫人在一邊為希爾維婭鼓掌:“我告訴過您她很聰明,不是嗎?”

“是的,夫人。”施季裏茨笑道,“相比之下,我有些相形見絀了。”

紮烏裏赫笑了:“別這樣說,鮑裏金先生。”她還要說什麽,卻被服務生叫走了,似乎有人在等她算命。

希爾維婭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手上的汗水在玻璃杯上留下了一點痕跡:“老實說,這一局我贏得不算太光彩,您在走神。”

施季裏茨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他擡起頭來註視著希爾維婭的眼睛:“我很抱歉。我們再來一盤如何?”

希爾維婭點了點頭,她和施季裏茨重新擺好了棋盤,希爾維婭執白先行。

隨著棋局的展開,仿佛世界一下從戰爭時代的柏林,來到六十四格所在的龐大王國上,旗幟招展,士兵沖鋒,騎士與騎士陣前相遇,戰車轟鳴——

施季裏茨沒有再走過神,棋盤上的變化克制住了他的思維慣性,迫使他把註意力放在棋盤上。那幾乎是他人生最噩夢的一盤棋局,殺招在綿軟無力的棉花陣中四下打轉,卻尋不到一點錯處。

似乎是第一次棋逢對手的驕矜,希爾維婭下了一招過分的棋。

施季裏茨抓住了,比拼銳利的殺意,他還從未輸過一點:

“將軍。”

希爾維婭懊惱地長嘆一口氣,放下了棋子:“我輸了。”她的棋子壓根不夠她騰挪翻轉,再如何的智慧,在絕對的力面前也不過是一粒塵埃。

施季裏茨笑了,沒有一位棋手不渴望勝利,尤其棋盤對面坐的人和自己旗鼓相當的時候:“您是位很優秀的棋手。”

“我不應該挪動這一下。”希爾維婭習慣性地覆起盤來,“這一手太過分了。如果不挪動的話,我或許可以利用這個兵,讓它渡河。最後就不會落到這麽覆雜的殘局裏。”

施季裏茨樂於與她覆盤:“或者我不下這一手,最後我們就可以繼續進行博弈......”

紮烏裏赫夫人匆匆結束算命的過程,回到棋桌旁的時候,他們還在激動地討論著棋局,她拉動了臺燈,為他們提供了一點光亮:“你們連天黑了都沒發現嗎?我親愛的朋友們?這可真奇怪,畢竟你們都很喜歡觀察細節——”最後兩個字她拖長了音調。

希爾維婭和施季裏茨都笑了,他們邀請紮烏裏赫夫人坐下來,共同舉杯慶祝棋逢對手的愉快下午。

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時,希爾維婭問施季裏茨:“您明天會來下棋嗎?”

希爾維婭實在是很想贏一次施季裏茨,非常想贏。

雖然她沒有把國際象棋作為自己的謀生來源,但她確實參加過好幾次國際比賽,拿過大大小小的名次和獎金。以至於海因裏希在她沈迷象棋的時間裏評價她:“棋手的思維影響了你的思維習慣。”

所有的棋手都渴望勝利,對於勝利的追求是他們花大量的時間在棋盤上的動力,尤其棋盤對面的人能力與自己上下參差時。

施季裏茨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我會的,希爾維婭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我不太會下國象的緣故,基本涉及到棋局的描寫都是根據我對圍棋的理解寫的……見諒

最近放假了,更新會頻繁一點~希望大家喜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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